【警讯】破译密码

1999年2月5日也就是1998年的腊月二十，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。这一天的清晨时分，蕲春县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，位于漕河镇高新铺村六组的蕲河河滩上发现一具男尸，尸体身下有大量血迹。

蕲春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吕中航：当时在河堤上有一辆三轮麻木车，在河堤内侧沙滩上有一具无名男尸。

蕲春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伊旭东：受害者身中16刀，主要在背后，经现场勘察人员发现系他杀。

接到报警后，蕲春县公安局刑侦民警迅速赶到了案发现场。通过现场勘验，民警发现在无名男尸右手旁的沙滩上留有“吴庄、哑巴”等字样，尸体周围有比较杂乱的脚印，其中有一连串的脚印通向河堤。民警还在现场提取到了关键物证。

吕中航：这些文字是隐隐约约的，看得不是很清楚，然后我们经过加大反差，当时勘察现场的时候，光线是比较充足的，那天正好是阳光比较强，反差比较小，我们采取遮挡的方式和加湿的方式，来显现沙滩上的文字，经过拍照，初步看起来似乎是“哑巴、吴庄”四个字。

伊旭东：死者可能是怕我们找不到他家，不知道他是哪里人。

吕中航：这四个字遗留的位置正好是在，死者右手手指能够触及到不是很远的这么个位置，结合文字遗留的位置，再加上周围没有其他多余的足迹，我们认为这个文字，应该是死者在临终之前去写的。

寒冬腊月的清晨，蕲河河滩的沙地是非常柔软湿润的，受害人右手边的几个文字其实是难以辨认的，侦查民警克服困难，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，小心翼翼地将它提取了出来。

吕中航：那个时候我们是用胶片机拍的这些照片，再一个当时的光线是阳光下垂直照射的，它的反差很少，实际上它的反差不大你很难看出来，它一定是哑巴几个字，我们是经过大家共同来会商，最终确定它应该是哑巴这几个字，实际上就相当于别人字写得不好很潦草，因为受害人处于这样一种状态，写的字就不是很连贯，这个时候认定它是哑巴这几个字，认定它是吴庄这几个字，当时也花费了一番努力，再结合周围的痕迹物证遗留的状态位置距离，我们分析是死者也就是受害人所写的可能性非常大。

受害人所处的位置是在偏僻的河滩上，案发时又是夜深人静，不仅没有目击证人，也没有天网信息，这起凶案是因何而起呢?

伊旭东：分析他是一路追赶杀他的，又考虑到他是摩的司机，考虑他可能是因为钱财，抢劫司机钱财的原因，麻木司机这个时候跑了一天了，身上应该有不少现金，当时我们是这样分析的。

吕中航：这四个字现在看起来与案件有很大的关系，死者的尸源经过辨认就是吴庄人，那么这吴庄两个字就是相对应的，从这一面也证实写的吴庄这两个字是有所指的，就是指死者本人是吴庄的，同时也让我们联想到哑巴是谁呢，死者自己不是哑巴，可能凶手就是哑巴，这个就是我们后来的工作方向，把哑巴纳入我们的侦查视野，把他作为我们的工作重点。

结合受害人的工作性质，侦查民警考虑到嫌疑人会不会是见财起意，才对受害人痛下杀手呢?

吕中航：我们认为与他从事的职业有相当大的关系，不排除多种原因，我们的侦查视野放得比较宽，一个是他存在激情杀人，另外就是抢劫这方面的，这都是我们的工作范畴。

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，民警迅速展开侦查工作，分析此案极有可能是激情杀人。

激情杀人是刑法理论上激情犯罪的一种，与预谋杀人相对应，即本无任何故意杀人动机，但在被害人的刺激、挑逗下失去理智，失控进而将他人杀死。激情杀人也是故意杀人，只是在主观上由于情绪的影响，引起认识的局限和行为的控制力上减弱，对于行为的性质、后果缺乏必要的考虑而产生突发性犯罪。

主持人：激情犯罪属于随机事件，没有办法单纯从逻辑层面进行推断，只能通过现场勘查所发现的线索逐步开展侦查工作，对案件侦破难度要求非常大。

吕中航：实际上我们兵分多路，我们马上就成立了专案指挥部，每天晚上我们都召开案件碰头会，在全县开展以麻木司机为职业特点的，包括麻木司机平时行走的位置，他经常拉客的地点，我们围绕他进行调查，这是一个方面，另一个就是哑巴所指的这个范围，我们把他作为重中之重。

但是，由于受限于当年公安科学情报技术等原因，案件进展不大。24年来，蕲春县公安局历任领导都未放弃对该案的侦破工作，专案组民警换了一茬又一茬，不断尝试各种途径来侦破此案。

2023年上半年，在公安部、湖北省公安厅的大力支持下，黄冈市公安局创新了一项新的侦查比对技术，才使该案取得重大突破。

吕中航：每一起命案都是一条人命，对于我们来说案件没破，对于我们刑侦人员来说，它就像一块石头一直压在我们心里。

伊旭东：相当于在平静的水面丢了一块石头，各方面都有触动。

吕中航：现在有条件了，我们把不可能尽量变成可能。

黄冈市公安局刑侦专家王子强通过对当年现场提取的关键物证，进行了重组检测，但是该方法系王子强首创的全新技战法，从未应用于实战，这个方法是否经得起考验，还需要进一步侦查验证。

吕中航：怎么再进一步检验，一个是寻求方法，再一个认证方法的科学性，(今年)6月的789三天我们赶到公安部，在领导的指导下，在老师教授专家的研讨下，我们再重新检验鉴定。

伊旭东：在8月底9月初这个时候，市局传来消息，我们蕲春有一个对象，有重大作案嫌疑。

主持人：经过公安部、省市公安机关刑侦专家的反复验证，最终发现蕲春县刘河镇的胡某有重大作案嫌疑。胡某，男性，案发那年22岁，本人是个哑巴，多条信息都符合当年民警分析出的作案嫌疑对象身份。

专案组民警获悉这一情况后，迅速围绕胡某某展开秘密侦查工作。经查，嫌疑人胡某是天生的聋哑人，脾气暴躁，有严重暴力倾向，做事不顾后果。而且，胡某有几处住所，经常轮换居住，行踪也不稳定，结合黄冈市公安局技术比对情况，胡某做案的可能性非常大。

吕中航：这个人曾经有过案件前科，2018年5月4号当时他用铲车去推别人，就构成了寻衅滋事，因为这件事被行政拘留，当时公安机关采集了他的相关的生物信息。

伊旭东：发现这个人跟当年案件的很多细节很相似，他是一个哑巴，跟死者在沙滩上写的哑巴的线索相符，第二个他做事不顾后果，性格也符合，第三点他的老家符合从漕河坐车去的那个路线，基于这三点我们把他的侦查嫌疑又上升了。

吕中航：从技术的角度来讲，我们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他就是嫌疑人，另外来说毕竟是一起24年前的命案，我们认定是他，但是我们还是需要其他方面证据，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。

专案组经讨论后，决定先对嫌疑人胡某进行二十四小时布控，防止其外逃等意外情况发生。同时，由蕲春县公安局、黄冈市公安局层级上报至湖北省公安厅、公安部，请求技术专家支援，等技术专家到达后，采用多种手段验证，才是该案最合适的收网时机。

伊旭东：在这中间的时候我们又害怕他逃跑了，这段时间我们24小时派了人在他家门前，他家附近老百姓反映他为人比较凶，就是农村话比较恶，属于“恶人”，附近跟他家里有纠纷的基本上都被他打过。

2023年9月25日上午，副县长、公安局长朱朝辉召开案件部署会，制定详细的蹲守和抓捕计划。黄冈市公安局刑侦专家王子强邀请全省技术专家，对现场物证和嫌疑人样本进行比对。刑侦部门上报省公安厅，寻求聋哑人司法翻译，做好审讯计划，确保该起命案积案顺利侦破。

吕中航：因为这个对象首先是一个哑巴，可以说是又聋又哑，我们警察怎样去与他交流，我们再怎么跟他宣讲政策，再怎么对他进行审讯，他也听不进去他不明白，9月20号省市专家都在蕲春，对这个案件进行了会诊，为什么停了那么几天，一个是我们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抓捕机会，再一个我们要充分考虑，要进一步完善。

2023年9月26日上午，专案组成员在朱朝辉同志的指挥下，在蕲春县漕河镇十里铺村将嫌疑人胡某抓获。增援的专家组成员对其现场样本进行采集，重新进行技术比对，鉴定结果确定胡某就是该案嫌疑人。

吕中航：抓捕以后这个人他的心理压力也很大，他当时心里非常暴躁，与我们产生了强烈的对抗情绪，所以他与我们当时处于一种对立面的状态，我们直接跟他点到，1999年，实际上我们点到这个事情，把时间点给他抛出来，他这个犯事的人应该知道这个份量。

主持人：胡某被抓捕后，通过手语告诉办案民警，24年来，自己没有一天不担惊受怕，此刻，他的内心反而平复下来了，毕竟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。

1999年，案发的那天夜晚，胡某像往常一样在漕河街上的录像厅里看完录像，准备回家。

伊旭东：他从街上录像厅出来，他就拦了一台摩的麻木车，那个时候漕河街上麻木车比较多，他们互相比了一个二的手势，快到关河还有两公里的案发现场这里，摩的司机跟他两人就因为车费发生了纠纷。

胡某被麻木车司机激怒，趁其不备，拿出随身携带的“蝴蝶刀”，用力往司机后背捅去。司机被刺后，弃车逃离，胡某紧跟其后，穷追不舍。

伊旭东：受害人往河堤下面跑的时候，他还追着刺了几刀，他在河里洗了手，把身上洗干净，那时候很晚了他家里人都睡了，他就直接回家了，他母亲以为他晚上都在家，因为早上看他在家。

吕中航：这个案件发生在野外，发生的时间段在晚上，晚上的十点十一点以后，临近过年的时候是夜深人静，我们找不到目击者。

主持人：寒冷的夜晚，无人的河滩，河水反射着凄凉的月光，照着胡某逃跑的路，仿佛就像一台摄像机，记录着整个过程，这个过程镌刻着时光的印记，不会磨灭。

行凶后的胡某虽然逃回了家，他的脑海里却犹如录像厅的录像一样，一帧一帧的播放着自己杀人的画面。煎熬一夜后，又是一夜。随后就是24年的东躲西藏。胡某尽量不去人多的地方，也给自己安排了几个住处，渐渐地从恐惧变成了麻木，从麻木变成了侥幸。

吕中航：1999年我是作为技术员，2023年我是侦查员，来参加这个案件的前后侦破过程，首先案件破了不是说感觉到自豪，我们能够见证这个案件从发生到破获，是一种历史的欠债，我们今天相当于还了一笔历史欠债，轻松了许多。

主持人：法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目前，胡某已被蕲春县公安局刑事拘留，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