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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
发布时间: 2023-4-20 23:01| 发布者: 蕲州在线| 查看: 217| 评论: 0

(本文转自古今蕲谈公众号。热爱蕲春历史,关注古今蕲谈。)
清至民国,蕲春地图西南边标有“伍家药铺镇”,属永福上乡居叟里马下保黄梅团社的范围,旧时的伍家药铺镇很出名,与邻近的彭思桥堪可比,是周围几十里商品批发和农产品的集散地,远超当年的横车。据《蕲春商业志》载,民国十九年(1930年)全县15户以上的集市全县有39个,永福乡伍家药铺居其一;1949年,全县较大集镇有25个,伍家药铺位列其中。
伍家药铺镇是如何形成的呢?横车镇境内有一条河发源于策山,经张林冲流到药铺,在易家河入蕲河,当地人称药铺河。药铺河上游窄,下游宽,从伍家药铺距易家河渡口5公里的河面可行船,伍家药铺的河段中间有个岛,面积不足1平方公里。开始,附近农民在岛上种瓜菜,为了便于管理,瓜农在岛上搭棚子,日有人住,夜有人守,生火做饭,自得其乐。外地人清晨从蕲可下游撑簰至横年,傍晚时分刚好抵达这个岛,船工们便将簰停下上岛去买菜做饭,有的搭宿过夜,时间长了,一些有经济头脑的人看出商机,便在岛上建商铺,在岛东头与百米之遥的乌龟地之间筑起—道坝,在岛中间与南岸之间建起一座木桥。小岛便联通了南北。
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伍家药铺(五十年代蕲春地图)到了清末,这里便成了东西南北货物的集散地。据上世纪八十年代健在的邱幼华老人讲,他年轻时,街道东西走向,店铺林立,开杂货铺和布铺的有顾应敖、董贵林、张加礼、李和发等人,还有肉店、糕饼铺、饭铺、茶馆、米店、首饰店、旅馆、铁匠铺、木匠铺、篾匠铺、酒坊、面坊、裁缝店等有50余家,还有办学堂的,开药铺、办诊所的,街上人来人往,铺着的青石路板磨得光滑如镜,上下街口还有木质闸门。总之,一个长不到一公里、宽不过一里的小岛繁华之地,各种商铺,应有尽有。到民国时期,有董幼吾、曹舜臣、曹三相、徐敬廷、王进阶五家药铺最出名,其中董幼吾家的药铺规模最大,曹舜臣、曹三相两家开内科,徐敬廷家开外科和跌打损伤科,王进阶家开小儿科。当时,横车桥、界岭、九棵松等地的患者都到伍药铺抓药和就诊,整个岛就被当地人取名伍家药铺镇,由张清思、董幼吾、王茂利等人牵头成立商会。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上世纪三、四十年代,伍家药铺镇还是共产党人活动的地方。1926年8月,蕲春掀起农民运动高潮,成立了以共产党人为核心的国民党县党部伍药铺分部,刘文彬任主席,袁锦华任宣传部长,顾超任组织部长,建立起农民政权马骅山乡农民协会。1930年,中共蕲春县委贯彻“八·七”会议精神,组织发动武装暴动,其中有“蕲中暴动”,伍药铺暴动是“蕲中暴动”的一部份。当年5月,中共蕲春县委委员、横车桥党支部书记夏国华、乌石山党支部副书记余柏生、吕绍端等人组织农民武装30余人,化装偷袭伍药铺商团,将哨兵打死,缴获步枪4支,后由夏国华带领与县游击大队会合。抗日战争时期,日寇攻占蕲州后,有一小队日军在蕲河下游上岸,经过伍药铺时,仅问了一下通往浠水的道路,从街上走过去,在距伍药铺不到1公里的冯家嘴开枪打死了两个村民,到浠水后烧、杀、抢、掳,伍药铺躲过一劫,直到抗战结束,日本鬼子再也没有来过这里。百余年来,伍药铺虽在药铺河中间,遭受多次洪水冲击,即使是1954年特大洪水,也没有被冲毁,人称此地为“簰形地”。由于这里相对安宁,周边百姓慕名而来,就连阳新、大冶、浠水、广济(今武穴)等县也有人前来药铺看病、抓药、购货、做生意,这种繁荣景象一直延续到上世纪50年代初。笔者儿时曾随父母在老家伍药铺住过几年,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药铺桥(民国蕲春地图)
那时我们整个家族住在一起,十分热闹,谁家有事都去帮忙,谁家有好吃的都叫去吃。我家原在外面,解放后回来就住在大堂后面的两间房。前面大堂被我父亲用来办扫盲班,后来办小学,直到1958年拆除。暑假时我们回到老家,满屋喧哗,满街追逐,快乐无限。我总记得,伍药铺的夜晚很安静,黎明就热闹起来了,开始是公鸡打鸣,接着是杀猪时的猪嘶叫,天刚放亮,家家户户的木板门又响起来了,窄窄的街上人来人往,有卖片柴的、卖米面的、卖鱼虾的,还有卖新鲜蔬菜和各种农副产品的。街道的空气飘散着多种味道,除了浓浓的中药味,还有炸油条、油饼、油粑的菜籽油香味。临街餐馆台面上刚出笼的糖心馒头打个红印,散发出浓浓的麦香味;还有刘家酒坊刚出罇的纯谷酒,浓浓的酒香吸引着过往行人,他们把挑来的东西卖完,然后又去买自己需要的商品,有人冲着喜欢的小吃店喝上一碗洒了白糖的豆腐脑,吃上几根油条或热气腾腾的馒头,心满意足地回家。此时药铺河边也很热闹,清晨的薄雾在河面上缓缓游动,河边蹲着一长溜姑娘、小媳妇,她们用芒槌捶衣服,哒哒哒的捶衣声此起彼伏,她们或与同伴家长里短地说话,或与停在河中的船工打情骂俏,总之,河边一刻也没有安静过。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吃过早饭,街上没有早上拥挤,大多是远道而来看病买药的,进货的。中午,太阳射进水里,河水更加清澈,连躲在沙里的沙丁鱼喷射出细沫都看得清楚,这时如果将手探下去一抓,准能抓到一条沙丁鱼。那时河水没有污染,成群结队的鱼儿游来游去,这就忙坏了孩子们,他们找来稻草结成一丈来长、碗口粗的草要子,由两个小孩一人握住一头,下到河里将成群的小鱼赶到草网内,然后猛然向河边沙滩上一拉,光着身子的小孩迅速扑倒在草网上拦住随水流向河里的小鱼,等沙滩上的水渗干后,便留下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鱼。忙了一中午,每个小孩可分到一小碗,喜滋滋地带回家。夜幕降临,吃过晚饭的孩子纷纷来到沙滩上玩游戏、过家家,还有的用纸扎的手枪玩打仗,直到夜深了,在各自父母的吆喝下才回家。每当雨季来临,大人担心发洪水,但小孩却高兴。雨中,他们跑到木桥上,望着桥下滚滚洪水,仿佛整个人要飞一样,那种感觉令人兴奋不已。洪水过后,从长江、蕲河上水的各种鱼滞留在田里、沟里,孩子们又随大人一道,拿着工具去捕鱼,常常捕到很多鱼,不仅好玩,而且还能一饱口福。伍药铺除了药铺、杂货铺名声远扬外,还有很多能工巧匠。街上有刘家酒坊,离我家很近,酿制的谷酒堪称一绝。有一天,我到刘家酒坊玩,老板刘焱山爷爷拿出酒葫芦,将酒倒入小酒杯,令人称奇的是杯里的酒高出杯沿而不外溢,我正在纳闷时,老人说:“来,尝尝我刚酿的纯谷酒。”平时爸爸喝酒常让我闻,其实我很想尝一尝酒的味道,只是妈妈不允许。这次机会来了,我毫不犹豫地拿起酒杯喝一口,顿时一股醇厚、热辣的液体穿喉而过,那种酒香比爸爸喝的酒香多了,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等着到他家打酒,听撑簰的师傅说,他的酒卖到汉口。从此我也与酒结下不解之缘,只是很少喝到如此香醇的美酒了。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药铺桥(民国蕲春地图)
药铺街上的名师巧匠还有刘家面坊,做的油面又细又有筋道;张家礼家的豆腐,嫩得入口即化;方铁匠打的刻有“方正兴”凹印菜刀,用了几十年不缺口;顾有玉家的炸油条,蓬松香酥;从外地挑货郎到伍药铺的沈家,不仅会染布,还会织袜子;有位会正骨的民间武师,他叫卫茂地,擅长岳家拳。街上还有个身怀绝技而深藏不露的老厨师顾耀华,年轻时到过湖南、四川、广东、上海、汉口等地,拜烹饪高手为师,学得一手好厨艺,川菜、湘菜、粵菜、汉菜无不精通,因此,曾被驻东南亚某国使馆聘为厨师。因他出过国,有一部从外国带回来的收音机,“文革”中被红卫兵搜出,打成外国间谍,后来不知所踪。新社会伍药铺也出了不少名人,商人夏亚卿生意做到黄石、汉口等地。还有参加过抗美援朝立过功的董天佑,其子今为华中师范大学教授、博导。再后来,伍药铺经历了土改和工商业改造运动,药铺、商店转为公私合营,合作化后全部收归集体,外来的客商纷纷回原籍,本地的店主经过学习改造,符合国家职工条件的录为供销社集体工,其余人员转到农业合作社。1958年伍药铺与附近几个村合并为一个大队,公社在街上设立办事机构,有供销社、邮电所、卫生所、食品所、小学等。这年,因要大办钢铁,在药铺街旁边的乌龟地建起几座一人多高的土炉子,安了大风箱,从各家各户中收集铁锡、刀、斧头之类的铁器,用来炼铁,木料烧完了,到山上砍树,树砍光了,还拆了几家屋,卸下桁条桷子用来烧炉子炼铁,折腾了大半年,直到炼不出铁来才结束。
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伍家药铺(1982年横车地图)1963年,我中学毕业下放回老家。次年,目睹了伍药铺在洪水中消失的一幕。那年端午节过后,天常下雨,到了农历六月中旬雨下得更大,河水暴涨,小镇随时都有被冲毁的危险。公社、大队干部组织社员撤出小镇。6月12日,伍药铺老弱病残都转移到亲戚家或附近山上,青壮年男女有的在家收拾东西,有的准备水涨上来后挑土拦水保屋,人们用树枝插入水中观察水情变化,但雨还在下,水仍在涨。入夜,雨停了,人们大多撤出伍药铺,只有几个固执恋家的中老年人守着家不肯离去,公社、大队干部守夜巡查,以防万一,下半夜又下雨,6月13日天一亮,稍退的洪水又上涨,水已漫过街道的低凹处。早饭时分,上游河水猛涨,昏黄的洪水夹带着树木、庄稼、家具和牲畜的尸体等,在河中急泄而下。这时,只见一棵粗壮的树干嘭的一声撞上木桥桥桩,只听到哗的一声,木桥瞬间四分五裂,随着洪水翻滚而去。此时,人们在干部们强力劝诫下全部撤离了。当最后一个人走到山上,只听嘣的一声巨响,山下连接小镇的堤坝被洪水冲开了,大水很快淹没堤下的稻田,伍药铺成了一座孤岛。这时,伍药铺的社员大都撤到乌龟地,有的站在大树脚下,有的坐在尼龙搭起的棚子里,焦急地注视着山下的那座孤岛。中午时分,洪水上涨,淹没了青石板街道。这时,只见下街一幢房子腾起一股雾尘,随着一阵轰隆的巨响,顷刻间消失在洪水中。顿时,山上的叫声、哭声四起。紧接着,街中和上街的房屋接二连三倒在水中。直到洪水退去,仅有几家青砖到顶的房屋幸存下来。这场洪水之所以能摧毁这个百年老镇,主要是特大洪水加上上游的一个水库溃口汇在起造成的。此后的岁月,人们虽然想着伍药铺,总想在原地恢复重建,但未能如愿,直到“农业学大寨”大搞土地平整,岛上的房屋全拆了,屋基平整为旱地。伍药铺虽然消失了,但人们对昔日的辉煌感到无比留恋。伍药铺人勤劳、好学、智慧的基因并未消失,他们的后人不满足于做小生意,办小工厂,而是走出去,干大事。消逝的集镇 | 伍家药铺
改革开放后,伍药铺有10余人考到上海交通大学、华中师范大学、华中科技大学等国家重点大学,其中学医的就有许多位:董文兵,1986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,任浙江医科大学(今并入浙江大学)胸外科主任、教授;王爱国,1987年毕业于湖南医学院,获博士学位,今为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环卫教研室教授。还有国家重点大学博士生导师,电力高级设计师、高级外语翻译、船舶工程师、气象专家、大型外资企业高管,以及中学高级教师、法律工作者、国家公务员、企业老板等。留在老家的人们也靠自己的勤劳与智慧走上了致富路,家家盖起了别墅式楼房,不少家庭有小轿车。伍药铺的名称随着时代的变迁几经改变,今为横车铺药铺村。伍药铺的后人都知道,曾经辉煌的小镇再也不能出现了,但人们会永远记住曾经有过美丽和繁荣的伍药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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