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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2022-10-22 17:47 127

石在克拉玛依

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

总有一些故事

在我们的旅途中,成为永不消磨的记忆……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精美的石头会唱歌,您见过吗?我见过,是在新疆的克拉玛依,这不只是一种美丽的传说。

  如果,是乘坐飞机来到“油城”——克拉玛依,内心定会生出许多感慨,从舷窗俯瞰,茫茫戈壁滩上克拉玛依就像镶嵌的一颗宝石,绿盈盈的。阿卡李如此解说,算是给我们填补点遗憾。只因前天我们才从江城飞抵乌鲁木齐,而昨天是坐火车抵达这里的。绿盈浓翠,缘于昨天市区下过一场透雨,尽管这儿夏天的热力如同武汉的火炉般强烈。

  阿卡李自称“油二代”,算是地道本地人,他父辈是外来开发油田的第一代石油工人。一看阿卡李很有艺术范,自愿给当导游,热情绰绰有余。此刻,我们坐进他的商务车,从市区动身,向乌尔禾镇进发。沿217国道,一路追逐沿途的风景。身居城市,许久未见的开阔空灵,让我们安静豁达起来。向天望去,一片湛蓝,白云如絮似堆雪,纯净而开朗。天宇下,阔漠原野不安分地空寂着,时而戈壁,偶尔湿地,不时地起伏着薄绿地毯,感觉特新奇。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别看戈壁荒荒,却是石头的天堂。它与太阳和风雨同盟,从遥远的年代走来,给贫瘠大地点缀些内容。古话说,通石修身,读石明理,赏石清心益智。说起石头,阿卡李如数家珍。这儿是新疆金丝玉重要产地,金丝玉又称雅丹玉,因雅丹地貌产地而得名,一会要去参观的乌尔禾魔鬼城就是典型雅丹地貌。这玉石色彩多,油润重,形状又诡异。金丝玉作为一种矿产性资源,不可再生呢,个中极品称作“宝石光”,它既有玉石的温润,又有宝石的光彩,多以红黄白等色居多,让人爱不释手。有志记载,石头有灵,涵育了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。我理解阿卡李对石头的情有独钟,不是早有《西游记》里花果山灵石孕育石猴一说么?《石头记》里更有通灵宝玉顽石转世。自然地,聊到捡石头,阿卡李骤然津津乐道。咱们行走的国道附近,就有几处捡石头的好去处。散落于戈壁上的石头虽不算透闪石,比不上和田玉珍贵,但确也漂亮,色彩也多,比玉更胜一筹,经大量拾取之后,戈壁石的名气大涨,开始叫作“戈壁玉”了,在网上卖的很火,好多外地人开车过来,只为捡石头。也有人不以为然,说乌鲁木齐石头店多如牛毛,买上几块即可,何苦来回上千公里,跑到戈壁滩上捡呢,捡的也不过是石头?阿卡李端出自己的看法,到戈壁滩捡石头已成为新疆人的一种风尚,犹如内地的钓鱼、郊游、登山的样子。其实,到戈壁上捡石头,不仅能体验到探险般的乐趣,还能体验到寻寻觅觅的放松。带上馕饼和瓶装水,还有乌苏啤酒,开着越野车去,可以耍上一整天。戈壁滩上,众多的石头千百年来就躺在那里,色彩斑斓,让人眼花缭乱,任你翻检,喜好那块就捡那块,只要能背得动就行。不是有歌词在唱么,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贵呀哟,山高那个路远也能获得!用脚丈量大漠戈壁,寻找亿万年前的美丽奇缘,情绪已经在找寻中荡漾,眼睛被照亮,心也被照亮了。捡回后洗净,放进橱窗,美轮美奂。或制成吊坠挂胸前,心也变得通灵而纯粹……

  稍息间隙,通过微信好友,阿卡李发来一些戈壁滩上的精美照片。有寻觅的捡石者,有多彩的戈壁石,还有可爱的荒漠动物。天生万物,大自然自有奇妙的安排。游走在戈壁滩,会欣喜地遇见梭梭、红柳,还有半灌木的沙枣、枸杞、芦苇等野生荒漠植物。据说,垂直国道不远,就有大片大片的胡杨树,像原始胡杨林、大峡谷胡杨林、戈壁滩胡杨林,虽没有内蒙古额济纳的有名气,却也能感受到酷似戈壁石一样的气息。活着三千年不死,死后三千年不倒,倒后三千年不朽,千年孤独,千年伫立……你们看,左前方就是小的一片胡杨林。顺着阿卡李指点可见,葱郁胡杨树或高或低,间杂的胡杨“化石”,或伏或卧,形销骨立,像极了老者,不屈不挠地守卫“丝绸之路”千年文明。望着那遒劲苍凉的姿势,自然会念到“石不能言最可人”。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乌尔禾魔鬼城,近了。远眺,俨然一座城堡屹立于大漠之上。城内地表沟壑纵横,岩层千姿百态,堪称世界级的雅丹地貌。这种地貌由三叠系、侏罗系和白垩系时期的沉积岩组成,历经雨水冲刷和风力打磨而成。这儿的位置靠天山北麓,傍加依尔山,地处准噶尔盆地西北缘,正对大风口。每年四月至八月间,大风从加依尔山峡谷涌出,风力都在十级以上,进入准噶尔盆地。风起时,飞沙走石,气流在雅丹地貌间激荡回旋,凄厉的风声像极了鬼哭狼嚎。强劲的风流击发的声音给了魔鬼城“名”,巨大的风力击打给了魔鬼城的“形”。姿态纷呈,有的危台高耸,垛蝶分明,酷似古堡;有的亭台楼阁,檐顶宛然;有的宏伟宫殿,梦幻傲然;有的龇牙咧嘴,状如怪兽;有的突兀探头,形似鬼魔,令人联翩浮想。所谓胸藏丘壑,大抵如此吧。在起伏的坡地上,散落着血红、湛蓝、洁白、橙黄的石子,宛如魔女遗珠,增添了几许神秘。景色独特,天然成了电影拍摄外景地,《卧虎藏龙》《七剑下天山》到此取过景。游走间,竟碰到恐龙化石发掘地。原有考证,亿万年前的白垩纪时期,这儿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湖泊,湖岸生长着茂盛的植物,水中栖息繁衍着乌尔禾剑龙、翼龙、蛇颈龙和其它远古动物,后经几次地壳运动,湖泊变成陆地翰海,遍布着沉积岩和变质岩。浅表层恐龙成为化石,深处的恐龙等动植物在外界综合作用下,形成了石油。如此看来,石头是有生命的,它比任何生命都长久。不由地,想起艾青的诗:“最荒凉的地方,却有最大的能量,最深的地层,喷涌最宝贵的溶液,最沉默的战士,有最坚强的心,克拉玛依,是沙漠的美人。”

  克拉玛依,在维吾尔语中意思是“黑油”。1955年,准噶尔盆地发现了新中国第一个大油田,命名为克拉玛依油田。1958年,依托于石油工业的克拉玛依市建立。如今,克拉玛依已成为中国乃至欧亚大陆重要的石油石化基地。阿卡李带我们绕到魔鬼城附近的采油区。放眼望去,茫茫的戈壁滩上油井林立,一眼望不到尽头,偌大油区里,映入眼帘最多的,是那高高挺立的采油井架,还有粗架上所支撑着的带有长臂的采油机……现在,这里已是智能油田,整个油田都在电脑的系统里,轻点鼠标,千里油田便一览无余。此刻,魔鬼城景区与油田生产现场交相辉映,“地上有旅游,地下有石油”,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“最沉默的战士”,该是阿卡李最有发言权,他自幼便从父辈的讲述中耳熟能详,便娓娓道来。当时的克拉玛依荒凉的不近人世,可谓春风不渡,飞鸟难入,商旅绕行,牧人远避,真像有首歌词说的那样:“克拉玛依,我不愿意走近你,你是荒凉的戈壁,没有树木,没有草,连鸟儿也不飞……”可是,父辈们毅然来到这里,安营扎寨,支起帐篷,挖出地窖,点燃髯火,心无尘滓地当石油工人。面对戈壁茫茫,他们像戈壁石一样,毫无怨言,耐住寂寞,吼出“安下心,扎下根,不出油,不灰心”的激情誓言,始终如初般坚强,埋头艰苦创业。奋战的人群中,有老牌大学生,有从朝鲜战场上转业的志愿军战士,还有来自各地石油战线上的人们。那时,水比石油贵,工人们每天喝定量供应的水,吃的就是咸菜就馍。可是他们,如胡杨树一样扎下根,战风沙斗冰雪,寒来暑往,用青春热血浇灌出美丽的石油之花。

  “当年我赶着马群寻找草地,到这里来驻马我瞭望过你,茫茫的戈壁像无边的火海……”车载音响在播歌。阿卡李自豪地说,这首歌你们可能不熟悉,这首《克拉玛依之歌》,曾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唱遍全国呢。我们聆听起来,悠扬的音符中有了油流的回声,马群的疾蹄,壮志的豪情,和滚烫的青春……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有颗最坚强的心,缘于石头有神。以前,摸着石头过河,不畏难开发油田。如今,踩着石阶登山,建设城市谋发展。虽说克拉玛依是唯一以石油命名的城市,可随着准噶尔盆地系列大气田相继发现,克拉玛依已从大油田向大油气田转变。这里,一直涌动着资源开发利用的热潮……前不久,一个七十万千瓦风光发电合资项目签约启动,就是看重这儿“恶劣自然环境”,选定克拉玛依风光发电的理想区域,发展新能源,打造电价“洼地”。还举办丝绸之路经济带新疆·克拉玛依论坛、中国(克拉玛依)国际石油天然气及石化技术装备展览会等大型活动……回城路上,绿色越多越浓密,种植整齐的防风防沙林,仿佛绕城的“绿飘带”。楼房也鳞次栉比……“千磨万击还坚劲”,若不是亲耳听阿卡李讲述,我们不敢大胆去猜想,这里曾是寸草不生,荒芜而边远,是靠着一代代建设者的持之以恒,心无旁骛,硬是将人迹罕至的荒原,打造成“半城绿树半城楼”的新城家园。

  夜幕下,市民在克拉玛依河边休闲。这条历经十年建成的人工河,穿城而过给城市送来生机。几处拱桥像镶嵌在绸带上的钻石,平添几分江南气息。人造山水与景观亭阁交相辉映,“克拉玛依之歌”雕塑似凤凰展翅,惹人升腾起舞。学者易中天到过此地,竟无限地夸赞:“是塞北却似江南,无渔舟而有晚唱。妩媚千姿,可比绿野将萌;风情万种,最是华灯初上。”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大漠落日尽。烧烤店里,阿卡李邀来几位好友,有儿子在武汉读过大学的,有女儿亲家是黄冈的,有当过兵的……新疆烤肉串撸起来,克拉玛依凉皮子端上来,灌米肠、烤包子、皮牙子端上来,乌苏啤酒搬箱来了……这酒柔中带甜又带刚,喝了还想喝,诱人在清醒与眩晕间缠绵,堪称“销魂大乌苏”。六百五十毫升一瓶的“大乌苏”,又喊作“夺命大乌苏”。这昵称谜底,原来在酒瓶上。“wusu”是酒瓶立正时的汉语拼音,倒立时便成了“nsnm”,音译简称“弄死你们”,有点滑稽,却好霸气! 从这儿投射出的城市性格可见一斑。草草杯盘共笑语,昏昏灯火话平生。人活出两种感情会特别强烈,那就是爱和恨,一种是“销魂”,另一种是“夺命”,爱之切恨之深,会被人们死死地记住。

  半个月后,一份来自“沙漠美人”的包裹快递至江城,我的身居地。几块炫色戈壁石,一块纯白金丝玉。雅达西,太美了!记得阿卡李说过,精美的石头会唱歌,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,也能给善良者以欢乐。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熊启文《石在克拉玛依》

  熊启文 黄冈蕲春人,军医行伍出身。现供职湖北省药监局,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散文集《一片兵心》《梦之蓝》。曾在《解放军报》《光明日报》《西宁晚报》《湖北日报》《解放军文艺》《散文》等报刊发表散文、报告文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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