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问小传

顾问，字子承，蕲州人。曾祖升，明宏治时为诸生，负奇气，兴献王①之国，道蕲州，阉校横扰，升率里少年殴之，上书兴王请罪，王壮之，不复问。祖宗儒有道术，多小妻，寿且百岁，眉白而颜丹。常为乡约，无所阿避，长吏多取为平。父敦，诸生，力学有声。其父宠诸妾而疏嫡，敦奉母居，距家数里，每质明，省父而归，奉母早晡，无间风雨寒暑。父卒，事诸母有加礼。有族子运漕粮，会山东饥，即举以赈，官追偿漕，敦鬻田取给，家立困。忽所居产香草，取售奉母，竟无乏事。生平非其力，不食也。生三子，长问，次阙，俱名儒。问生时，母陈梦岩上日升，故号日岩。幼不好嬉，五六岁时，戏陈盘盂，揖让作礼容。就塾日，诵数百言。嘉靖十六年丁酉举于乡，戊戌进士，授浙江寿昌②知县。寿昌俗难嫁，贫民生女辄不举，问严禁，犯者致罪，定贫家嫁娶式，积岁活者千余，皆呼为“顾女”。月进生徒讲学，化大行。行取贵州道御史。二十二年七月，荧惑守南斗。先是，严嵩、翟銮构隙，给事中周怡论核廷杖下狱，问因天变陈言，追论怡事，且言大臣中官表里，帝优容之。俄以入朝失仪拜，杖谪来安③知县。风政清肃，升邠州④知州。甘肃延安新被兵，关中少年结纳匿亡命，白昼杀人。明年，地震雨石于淳化⑤县。问谓中原将乱，必始关中，设义学、义仓，月朔集父老子弟，约束劝戒，贫不能就塾者，令入社，鳏寡孤独疾病者出仓谷赈之，立什五连坐法，州无盗贼。州大疫，民间写梵书禳灾，问易以“存天理，灭人欲”字，有病者，见鬼避去，疫为止。擢浙江佥事，驻严州⑥巡按请宽海禁，问力言不可。曰：“今诸亡命，以海为逋逃薮，宜求所以备御海祸。”起义募兵，一日而得百人。问咤曰：“何乱民之多耶。”益募收之。晋参议⑦，连遭父母忧，免丧，讲学阳明书院，有终焉之志。隆庆二年，起兵备徐州。黄河溢入邳州⑧，措置流冗，捍御提防，民赖以安。转福建参政⑨，弟阙以南吏部出为福建副使，不赴，问亦九疏乞归。筑崇正书院，与罗洪先⑩倡明理学，海内比之伊川程氏。暮年复聚讲，赋诗自道所见，陷居钴鉧潭。问耸颧剑眉，目烁烁有光，然性舒徐，行必张拱，坐终日不欹侧。大暑家人未尝见其体，对童仆无疾言。好服食丹砂。寿八十一，微疾，召武昌布衣刘筠乔至，曰：“无他，示子生死如是耳！”遂瞑。四方学者会丧千人，历官之地皆为建祠。万历末，给事中官应震、巡按御史史学迁，疏请与弟阙同列从祀，不报。所著书详《艺文》。

【注释】

①兴献王：朱祐杬，明宪宗第四子，封兴王，国安陆，卒谥献。其子厚熜即帝位，是为世宗，追赠皇考，号睿宗。②寿昌：县名，1958年并入浙江省建德县。③来安：县县，在安徽省东部。④邠州：州名，治所在今陕西省彬县。⑤淳化：县名，在陕西省中部。⑥严州：府名，治所在今浙江桐庐。⑦参议：明代在布政使下设左右参议，因事设置，无定员，分守各道，辅佐布政使主管钱粮事务。明通政使司亦设参议二名，辅佐通政使。⑧邳州：州名，治所在今江苏睢宁县北。⑨参政：明代各省布政使下的属官。⑩罗洪先：明吉水人，字达夫，号念庵。举嘉靖进士第一，授修撰，即请告归，事亲孝。后诏拜春坊左赞善，罢归。好王守仁学，甘淡泊，考图观史，无所不窥。有《冬游记》、《念庵集》。